趣談《三國演義》中的“木牛流馬”與發明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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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三國演義》第一百零二回提到，蜀軍糧草搬運不便，諸葛亮就發明了不需動力就可自動運輸糧草的“木牛流馬”，可謂當時機械領域最偉大的發明。

那么這項發明如何實現呢？《三國演義》是這樣記載的——

造木牛之法：方腹曲頭，一腳四足；頭入領中，舌著于腹。載多而行少：獨行者數十里，群行者二十里。曲者為牛頭，雙者為牛腳，橫者為牛領，轉者為牛足，覆者為牛背，方者為牛腹，垂者為牛舌，曲者為牛肋，刻者為牛齒，立者為牛角，細者為牛鞅，攝者為牛鞦軸。牛仰雙轅，人行六尺，牛行四步。每牛載十人所食一月之糧，人不大勞，牛不飲食。

造流馬之法：肋長三尺五寸，廣三寸，厚二寸二分：左右同。前軸孔分墨去頭四寸，徑中二寸。前腳孔分墨二寸，去前軸孔四寸五分，廣一寸。前杠孔去前腳孔分墨二寸七分，孔長二寸，廣一寸。后軸孔去前杠分墨一尺五分，大小與前同。后腳孔分墨去后軸孔三寸五分，大小與前同。后杠孔去后腳孔分墨二寸七分，后載克去后杠孔分墨四寸五分。前杠長一尺八寸，廣二寸，厚一寸五分。后杠與等。板方囊二枚，厚八分，長二尺七寸，高一尺六寸五分，廣一尺六寸：每枚受米二斛三斗。從上杠孔去肋下七寸：前后同。上杠孔去下杠孔分墨一尺三寸，孔長一寸五分，廣七分：八孔同。前后四腳廣二寸，厚一寸五分。形制如象，靬長四寸，徑面四寸三分?？讖街腥_杠，長二尺一寸，廣一寸五分，厚一寸四分，同杠耳。

【二】

不難看出，雖然上述技術方案煞有介事地詳細介紹了木牛流馬各部分結構、連接關系和零件尺寸，但只要讀者具備高中以上物理知識就會知道，僅憑上述物理連接關系的介紹是無法使一個機械系統運轉不息的，即使是諸葛亮也不能違反“能量守恒定律”而造出一個“永動?！被蛘摺坝绖玉R”。

因此，即使“木牛流馬”真的存在，《三國演義》中記載的技術方案從現代專利法專利文件的角度來說是不合格的，因為專利說明書的基本要求之一就是要“充分公開”，即足以使本領域技術人員不需要創造性的勞動就能夠重復制造或者應用，即造出同樣的“木牛流馬”。而我們知道，一模一樣的木牛流馬，事實上只存在于傳說中。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作為專利文件，《三國演義》記載的內容是不合格的。但“木牛流馬”如果發生在今天卻只適合用專利而不是其他形式進行保護，這是因為，如果作為商業秘密，“木牛流馬”很容易被競爭對手通過“反向工程”進行批量仿制。例如，司馬懿發現蜀軍大量使用“木牛流馬”后，派兩位部將奪取了一些作為樣品，組織了一百多個能工巧匠拆開研究，很快批量仿制了二千余個成品，“魏營軍將，無不歡喜”。由此可見，如果“木牛流馬”技術發生在今天，權利人應當理性選擇專利而不是商業秘密作為最優保護方式，顯然，對于這種易于仿制的技術而言，“專利”無疑有著更為明顯的優勢（即使大家都知道怎么仿制，在專利保護期內也不得妄動）。

【三】

有趣的是，盡管司馬懿輕松仿制了“木牛流馬”，但是現代人卻無法愉快的復原這個傳奇。直到近日，吉林一個65歲的老木匠，借助現代技術，從另一個層面復原了這一神奇的軍事運輸工具。據報道，這位名為李景陽的老木匠耗時8年研制“木牛流馬”，終獲國家專利，“流馬”與“木?！狈謩e于2014年底和2015年底打造成功，前者高1.4米、身長2米；后者高1.2米、身長2.16米。其中，“木?！敝?00多斤，牛肚子里可裝200多斤糧食，后背還能坐人騎行，可載重5人?！澳九！?、“流馬”通身褐色，頭部為全木質雕刻，外觀活靈活現。關鍵零部件為鐵質，通過使用蓄電池供電，一次充電能使用兩個小時，前進、轉彎，行走自如。

那么，假如諸葛亮的發明在古代也受到專利保護并一直延續至今（現實中的專利的保護期遠遠沒有那么長），這位吉林木匠的發明是否有侵犯在先專利之嫌呢？

答案是否定的。原因在于，吉林木匠的技術方案構成了對諸葛亮發明的逆等同實施方式。所謂逆等同實施方式，是指雖然被控侵權物再現了專利權利要求中記載的全部技術特征、但用的是實質完全不同的方式或手段實現了與專利技術相同的功能或效果，則被控侵權行為人可以主張不構成侵權。

例如，為了實現一個電路控制的功能，在本領域技術人員對晶體管一無所知的年代，用晶體管代替原來實施方式中實現同樣功能的電子管，即為此種實施方式。這種逆等同實施方式的提法，是基于“逆等同原則”，該原則源自美國1898年的一宗案件。我國目前并未承認逆等同原則，但是和其他國家一樣，我國法律也要求專利權利要求得到說明書的支持。

換言之，權利要求書中的每一項權利要求所要保護的技術方案，都應該是發明所屬領域的技術人員能夠從說明書中充分公開的內容中得出或者概括出的技術方案，不能超出說明書所公開的范圍。顯然，用“蓄電池”作為驅動“木牛流馬”的動力，在三國時代是無法預知的，因此，這位吉林木匠的技術方案，正是實現相同功能的“逆等同實施方式”。

來源：人民法院報

作者：袁博

編輯：IPRdaily王夢婷